聖經區域地理
呂榮輝 教授

從以弗所順著沿海大道往北走約六十四公里,然後轉向內陸,面向東北走二十四公里路,就到了在開卡斯(Caicus)谷中所矗立的大城別迦摩(Pergamum,現代名為Bergama)。一個使別迦摩與附近其他城市不同的事實,就是它是一個首府,首府與其他都市之不同,在於它有著不同的氣氛;譬如說到了台北,人們便覺得它和其他都市所不同的,就是那省會及首都的氣派。從主前231年到133年這段期間,別迦摩一直是亞塔利得(Attalid)王國的首都,這王國是亞歷山大帝國崩裂後所分出來的。主前133年,在病榻上瀕臨死亡的國王,把整個王國在遺囑中奉送給了羅馬帝國。顯然的,別迦摩並非由於被逼或被征服而失喪主權,相反的卻是由於自選、自願而投入羅馬帝國的懷抱。因此,羅馬政府就立別迦摩為亞西亞省的省會。這個地位,別迦摩一直保持到主後130年,所以,當約翰寫啟示錄時,別迦摩已經是一個有三百年歷史的都會。
別迦摩由於地理位置,使得它無法像以弗所或士每拿那樣執商業及貿易之牛耳。別迦摩雖然在商業與貿易上比不上以弗所及士每拿,它在歷史上卻遠超於兩者,從歷史的觀點看,別迦摩是亞西亞最負盛名的古都。羅馬的作家柏鄰尼(Pliny)稱它為「至今仍為小亞西亞最大的都會」(longe clarissi- mum Asiae)。別迦摩有著所有作為首都的氣慨,在其背後又有著幾世紀來值得驕傲的偉大,別迦摩的確有些眾所周知的矜誇。
別迦摩有一個舉世聞名的圖書館,藏書廿多萬冊,在那個書本都是「手抄本」的時代,這是非常可觀的數目。由於別迦摩與當時文學及著作的關係是如此的密切,「皮卷」(parchment)這字事實上是從 Pergamon(別迦摩)這字轉變而來的。皮卷,又稱「羔皮紙」(Vellum),當年用來書寫的「紙張」,是用動物的皮做成的,新約所有的抄本,就是書寫在這些皮做的「紙」上。這些纸本來是叫περγαμηνή χαρτικά,意思就是「別迦摩文具」。順便在此提一件有趣的插曲:在發明製造皮卷以前,用來書寫的主要材料是「紙莎草」(papyrus),顧名思義,紙的原料是草,這種蒲草幾乎全是生長在尼羅河的岸邊。在埃及這種草紙的製造,是政府的「專利」,相當於一種國營的製造業。草紙被發明的時候,尤敏尼(Eumenes)在別迦摩做王,多利買(Ptolemy)做埃及的王,埃及的諸多榮耀之一,是那在亞歷山大城的圖書館,當時圖書館長是一位名叫阿里斯多凡尼斯(Aristophanes)的拜占庭人(君士坦丁堡,現在的伊斯坦堡),別迦摩王尤敏尼每天早上睡醒,就是想盡辦法要把阿里斯多凡尼斯利誘來當別迦摩圖書館的館長,多利買對別迦摩王企圖利誘服事他多年的偉大學者這件事非常生氣,於是他下令將阿里斯多凡尼斯下在監裡,並且禁止向別迦摩輸出「草紙」。這個禁令使得別迦摩不得不另想辦法,從而發明一種用動物皮製造的新書寫紙張叫做「別迦摩文具」(或稱之為別迦摩紙張),以代替埃及的草紙。在當年的情況,想不到一位知名圖書館長的轉職,竟造成了一個「國際事件」,並促成另一種新的發明!
別迦摩不但以圖書、文學聞名世界,它又是當代聞名的宗教中心。約翰描寫別迦摩「是有撒但座位之處」(啟2:13),要瞭解約翰所說的這話,我們也許應該從別迦摩在宗教上的聲望去體會:
這Ἀσκληπιός,羅馬人稱之為Aesculapius,是一位「醫治的神」,因此病痛者從那個時代的世界各地,來到亞斯克萊庇奧斯廟求醫治。在這神廟中,有自己的病房、「醫學院」,自己的祭司及熱心的信徒(Votaries)。我們是否可能在亞斯克萊庇奧斯(以下簡稱亞斯克萊)敬拜這件事上,找到使約翰稱它為「有撒但座位」的原因?有兩個可能性:首先,亞斯克萊的全銜是Ἀσκληπιόςσωτήρ,意為亞斯克萊救主。對每一位基督徒來說,「救主」是耶穌基督所專有的頭銜。說不定是由於這異邦的神使用「救主」這頭銜,而被認為是撒但在以假亂真。但還有比「亞斯克萊之敬拜」更具建議性的說法,是在這廟中亞斯克萊神的表徵是蛇,是亞斯克萊神用來醫治人的方法之一,來求醫的病人,常在黑暗的廟中過夜;在這廟中,有一些馴服無害的蛇,夜間這些蛇在黑暗裡遊走,當牠們碰觸到躺臥的病患時,據說就是亞斯克萊神對病患者的撫摸,有使病人恢復健康的功能。對於猶太人或基督徒來說,舊約聖經中蛇就是撒但的化身。這些成為基督徒的猶太人,一見到蛇,很可能把他們的思想,帶回到伊甸園中人類始祖犯罪的記載(創3章)。也許就是因為這廟的神明是以蛇為表徵,並且廟中到處有蛇行,以及由蛇來作為這神的替身來醫治人,所以當時的基督徒就說它是撒但的座位。由於亞斯克萊與別迦摩的關係是如此密切,他有時也被稱為「別迦摩之神」,也許是此緣故,別迦摩就被稱為是“有撒但座位之處”,但這也不一定是對的,因為還有別的城市,尤其是老底嘉,也有類似的牽連,而對它卻沒有這樣的說法。
別迦摩一向就以自己是希臘文化的前哨為榮。從此向外,就是那尚未開化的凱爾特人(Celts)之範圍,因此別迦摩常以敬奉希臘眾神為榮。在別迦摩山上的衛城,矗立在一座錐狀的山丘上,山上坐落著各種異邦之神的廟宇與神龕,這個山丘也有可能就是「撒但座位之處」。特別值得一提的,是希臘諸神中兩個最偉大最有名的神廟:丟斯(Zeus)廟及雅典娜(Athena)廟,在山丘的半山腰上,就是雅典娜廟,這廟的前面有一個世界聞名的祭壇 --「丟斯祭壇」。這壇建於那從山丘邊突出的崖壁上,這崖高二百四十四公尺。全壇的壇底四方各二十七公尺,高六公尺,壇底周圍裝飾著各種雕刻,描畫著巨人之戰。直到今天,這些仍是世界偉大的精工雕刻之一。在這壇上整天燒著獻給奧林匹克丟斯的祭,這壇在城中最為顯著,沒有人會找不到它,別迦摩居民的眼睛都會被它所吸引。這個居於山邊高而突出的崖壁上之祭壇,就像是個大的「座位」或皇帝的寶座,在別迦摩居住的每一個人,無人見不到它!這個壇或許就是約翰所謂的「撒但的座位」,但也未必盡然;因為在那個時代,對奧林匹克諸神的敬拜,瀕於破產的地步,而不值得在他們身上浪費精力。這些奧林匹克諸神之間的爭戰、打仗、愛、恨,以及諸神、諸女神之間淫亂的故事,使得人們對他們不信任;這並非因為人們受了剝奪而離棄這些神,乃是這些神之互相剝奪以致人們丟棄了他們。不錯,那個大祭壇仍然點綴在那外邦人的地業上,任人憑吊,這或許是它被稱為「撒但的座位」的另一原因,這說法也需要我們進一步的思想。
別迦摩享有宗教上的盛名,還有它另外的一面:它是一個崇拜該撒的地方,如同士每拿一樣,它是被安排成為崇拜該撒的總部之一。順便提起一個怪異的頭銜,那就是很多的城市都很願自稱為 vεοκοροs(意為「清廟夫」),當一個城市為它的神建造廟宇時,它最高的榮譽是作為那座廟宇的 vεοκοροs,雖然這「清廟夫」的工作是最卑微的,但是他們卻認為在這頭銜後面,隱藏著一個可羨慕的概念:這位神竟然選擇了他們的城市,作為他的居所,因此為這位神的廟宇獻上清掃的任務,是一種特別的權利。別迦摩不但自稱為該撒廟的清廟夫,也是諸城中崇拜該撒最為激烈熱衷的一個,並且它以崇拜該撒為榮。對基督徒而言,這就是崇拜撒但,這些廟才是真正的「撒但座位」。在多數的城市中,基督徒所面臨的危險僅是在向該撒燒一撮香的那一天,但在別迦摩,基督徒的生命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中都面臨這不拜該撒的危險。事實上,別迦摩的基督徒為了對耶穌基督的忠心,可說是每天都拿自己的生命來開玩笑。在別迦摩要成為基督徒的確是件很困難的事:在這裡,新誕生的教會尚未有自己的歷史,就要面向一個以悠久歷史為傲的城市;在這裡,簡單的基督徒團體,就要面向異教徒的高傲;在這裡,敬拜上帝那簡單的儀式,簡直不可能與崇拜奧林匹克諸神的情況相媲美;在這裡,那些軟弱無助的基督徒為了忠於他們的主,卻要冒生命之險抵擋帝國該撒的崇拜;儘管如此,在別迦摩的基督徒,卻能高舉耶穌基督,並拒絕否認對祂的信心。這些,都是值得我們這些後世基督徒去效法的。
